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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新雪時

我踩著冬美人的裙角回到了宿舍樓。昨夜下了今冬第一場雪,雪花便是
  
  冬美人的白色裙子呢,在空中飛揚。好美啊。冬天出生的我,一直喜歡這個季節
  
  的感覺。雖然很冷,但我緊緊裹住衣服仍滿心歡喜。今天走在路上也要故意踩著
  
  殘雪,碎冰,聽著沙沙的吱吱的聲音,還要故意呵出許多熱氣,讓自己知道:呀,
  
  真的是冬天了呃。遇到臺階還要蹦蹦跳跳地上去,好快活的心情,想讓周圍所有
  
  人都來分享。怎麼還像個小孩子呢,怎麼看也是個很大的男孩啦。
  
  
  
  心情很好,打開電腦,播放輕快的歌曲,輕輕的跟著哼起來。開始收拾
  
  東西吧,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呢。想到這裏,也有一些小小的惆悵。我總是太容
  
  易習慣一樣事物,分手總是要讓我有一點點的難過。不過仍然很開心的,因為我
  
  在收拾客廳裏的舊東西,還能透過窗戶看到一片片白色呢。我從書櫥裏抱出厚厚
  
  一大疊舊報紙——人民日報啊什麼的——我管理班上的信箱,所以經常抱著很厚
  
  的一疊報紙回宿舍,當然,通常是沒有人看的,桌上堆滿了,我便把它們塞到書
  
  櫥裏面。該有一年的積蓄了吧。我正要把它們都扔進垃圾袋,突然報紙堆裏一個
  
  小小的角吸引了我。就是粉紅色信封的小小的一角呢。是誰的情書呢?居然被埋
  
  沒在這裏了。把它抽出來,啊,是寫給我的信……
  
  
  
  可憐啊,不知道什麼時候寫來的,被我埋沒在報紙堆裏沒有發現呢。我
  
  看了看郵戳:2002.1.3。是誰寫的呢?拍了拍信封上的灰塵,小心翼翼地拆開了
  
  信看。
  
  “Glimmer,你好麼?
  
  不知道你還是不是那麼地憂鬱呢?和你相遇,我很開心。回去之後,我
  
  才發覺自己很久都沒有這麼開心了。我真後悔呢,沒有問你的電話。不過至少知
  
  道你是哪個系的,嘻嘻。希望你能夠儘快看到信,然後給我打電話好嗎?我的號
  
  碼是13XXXXXXXXX。我天天都會等的哦,因為我好想你。
  
  ps:聖誕和元旦過的好嗎?
  
  Annie
  
  02.1.2”
  
  我的天哪,是她啊。我緊緊地捏著信,心都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去年的第一場雪,我還記得很清楚呢。那天是我和女友k終於要分手的
  
  日子。k最後送我到車站坐車。我很不忍心看她,也許是最後一面了吧?卻仍然
  
  不願意再看。我不是恨她,她沒有錯。但我終究不能原諒她。因為她的存在,
  
  這年冬天的初雪也沒讓我快活一點點。我就要坐上331離開了——這趟車我也許
  
  很久都不會再坐了,曾經經常坐的呢。曾經經常做的,已經習慣的,突然都要
  
  改變,是會讓我很難過的。我看著仍在下著的雪,呆呆的。突然感覺到有人在
  
  注視著我。是k嗎?如果是,我不願意回頭。似乎不是呢。我轉過頭,尋找目光
  
  的來源。是一個穿著黃色風衣的女孩,她正看著我呢,微微笑著,眼睛真美。
  
  她披著過肩的長髮,帶著很大的耳環,真是搭配得很恰當的。看到我轉頭看她,
  
  她立即把頭轉了回去。我也轉過頭,不過古怪的感覺讓我又立刻回頭看她——
  
  她又在看著我呢。兩人目光接觸,她又把頭轉了回去。
  
  
  
  331終於來了。我走上車。k在車外看著我,我知道。我回頭看了看她,
  
  向她招招手,讓她回去。回過頭的時候,我又看見了穿黃色風衣的女孩。我勉強
  
  地微微笑了笑,她也微微笑了笑。或許她是一直微微笑著的呢。
  
  我想著從前和k的種種,竟又要難過起來了。剛才不是還很強硬呢,頭
  
  都不想回。現在又想回去了?
  
  
  
  到站了,我看了看那個女孩——她也要下車哪。下車的時候,因為看
  
  不見路,我跳了一下,雙腳同時落地,真好玩。看到她也下了車,我遲疑了一
  
  下,微微笑著打了個招呼:Hi。
  
  Hi,我從前見過你的。女孩故作詭秘地笑著說,你經常坐這趟車哦。
  
  是嗎?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我有些尷尬地笑著說。
  
  女孩調皮地眨了一下眼,說,你剛才是跳下來的,好可愛哦,呵呵。
  
  是嗎?我不好意思地說,這都被你發現了——我喜歡自娛自樂的。
  
  我叫Annie,你呢?
  
  呃……你可以叫我Glimmer。
  
  
  
  這就是Annie了。我和她一起走著聊著,踩在雪地上,沙沙的聲音,好
  
  舒服哦。我竟然暫時忘了之前的不快。她好像對我很瞭解似的,和她聊天真是
  
  好開心。
  
  兩人正嘻嘻哈哈的笑著,她突然說,停一下,玩個遊戲吧。
  
  嗯,好。我站住了。
  
  她笑吟吟地看著我,說,閉上眼睛。
  
  我老老實實地閉上了眼睛。
  
  突然感覺頭上臉上脖子裏一陣冰涼,我大笑著睜開眼睛,只見Annie已
  
  經跑遠了。“好啊你!”我笑著追了上去。剛才是站在樹下,Annie猛地一拽樹
  
  枝然後跑遠了。
  
  
  
  到了分開的路口,我竟有些不舍。分開,又讓我想到了k,我居然不能
  
  有一點點安靜呢?
  
  Annie微笑地看著我,說你把姓名地址告訴我吧,說不定我會送你聖誕
  
  禮物呢。
  
  猶豫了一下,我告訴了她,接著說你也告訴我吧,說不定我會送新年
  
  禮物給你。
  
  Annie大笑了起來,Glimmer不可以這麼沒創意哦,跟我說一樣的話。朝
  
  我揮了揮手,便跑遠了。
  
  我看著遠遠飄去的黃色風衣,還有晃動著的大耳環,在雪夜裏如此奪目。
  
  
  
  之後便這樣了,將近一年都沒有聯繫。其實Annie聯繫過我的呢。聖誕
  
  前後我也仔細察看過信箱,心想這個女孩子是不是真的要送禮物給我呢?不過沒
  
  有。略有些遺憾吧,但也只是想一想便帶過去了——不就見了一面嗎?還真送禮
  
  物給你啊?之後便是期末考試了,忙著溫書,這封信便那麼容易地錯過了。
  
  春暖花開的時節,我和現在的女友蓉兒相戀了。
  
  
  
  這是上天的安排吧,又讓我看到了這封信。我哆哆嗦嗦地拿起電話,就
  
  要給她打過去。好冷啊,一點兒都沒感覺有暖氣的存在。我總是撥錯號,然後按
  
  掉重來。真的給她打嗎?她現在怎麼樣了?我說什麼呢?說不定人家有男朋友呢。
  
  你呢,你還有蓉兒呢。嗯,不打了。我放下了話筒。
  
  
  
  其實沒關係的,隨便說幾句話好了,是吧?很好玩的呢,如此的巧遇,
  
  真像連續劇裏的故事一樣。我就問候她幾句好啦。我又拿起電話打了。小心翼翼
  
  地撥對了號碼。“嘟……嘟……”我好緊張。
  
  “喂?”是個男人的聲音。
  
  我不可能撥錯了啊。旁邊傳來一個女的聲音:“討厭啊,又幫人家接電
  
  話……”
  
  我趕緊把電話掛了。心仍在怦怦的跳著。不行,她要是打過來呢?我順
  
  手就把電話線扯了。
  
  原來大家都有自己的故事呢。我欣慰地笑了笑,把信收了起來。不知道
  
  剛才為什麼那麼緊張。
  
  
  
  當天下午我便搬出了宿舍,開始自己新的生活。和蓉兒在一起也很開心
  
  呢,她是很體貼的女孩子,我真是衣食無憂了,專心於自己的事業。
  
  時間過得很快,晃晃悠悠又過了將近一年。我的工作很順心。而且已經
  
  開始準備和蓉兒結婚了,心情很愉快。
  
  
  
  今天天氣陰沉得很,昨天天氣預報說要下雪,不知道是不是真要下了呢。
  
  我再次在331的站牌下等車。很久沒坐這趟車了吧?兩年也沒坐過幾次。今天是要
  
  回學校去給一些哥們兒發喜糖。車來了。走上去,小心地看著窗外的天。如此熟
  
  悉的陰天,下起雪來便要顯得可愛了。
  
  “Glimmer!”突然聽到有人喚我,我疑惑地回過頭,看到了那對熟悉的
  
  大耳環。
  
  “真的是你嗎?Glimmer!”聲音竟有些顫抖。
  
  “是啊……你是……Annie啊……”
  
  Annie依舊站在331上微笑著看我,我竟有回到了兩年前的感覺。
  
  “好久沒見你啦。”Annie真是什麼時候都在微笑的嗎?“你過得還好吧?
  
  ……啊,你是要結婚了吧?恭喜啦。”她看到了我手上提著的一大袋喜糖。
  
  我又只好尷尬地笑著,想說給她打過電話,又很不好意思——都過了一年
  
  了才打呢。
  
  “好幸福哦,呵呵……我到站了,下車啦!”Annie轉過身朝車門走去。
  
  我也跟著走了過去:“不是還有幾站才到嗎?”
  
  Annie又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笑著說:“我已經回家住了快兩年了。”
  
  “其實我後來給你……”
  
  “嗯!我走啦!保重哦!”Annie雙腳跳下車,轉過身朝我微微一笑,重
  
  重地點了點頭,隨即轉身就走了。
  
  
  
  到了學校,和往日的哥們兒打鬧一番——許久沒見了,大家依舊玩得這麼
  
  開心。突然有人說,對了,你從前搬出學校的時候忘了不少東西吧,後來住你宿舍
  
  的人幫你收拾了,送到我這兒來了。
  
  是嗎?我笑著說,那一定都是不要的東西了,不過那人可真好心啊。
  
  我接過他遞來的一個大盒子,輕輕拍去上面堆積的灰塵,小心地打開,第
  
  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個粉紅色的信封。
  
  我的心情竟和一年前初讀這封信一般地緊張。我立刻躲開他們,跑到陽臺,
  
  拿出手機,撥打信裏面留著的號碼:13XXXXXXXXX……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過期……”
  
  
  
  竟有些悵惋呢,我搖搖頭,突然感到手上一陣冰涼——是雪花呵。開始下
  
  雪了呢。在空中舞蹈的冬美人,裙角依舊飛揚。好美哦,第一場雪。
  
  不知道Annie曉不曉得,兩年前下雪的那段日子,我常常坐在331上,期待
  
  見到一個穿著黃色風衣的女孩。
  
  
  
  又是一年新雪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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