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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與祭日的問候

 清晨醒來的視線被隔壁高樓的玻璃窗刺傷,知道外面一定是晴朗的天空,春日暖陽高照。和往常一樣,帶著垃圾袋出門丟棄。只是今天要去的方向與其他時日不同。今天是父親去世的百天祭日,同時又是父親的生日。我不知道是應該祝父親生日快樂,還是祈禱願父親在天堂平安?
  上墳的車一路奔父親的墓地而來,過哈龍橋,走虻牛河,穿越唐王屯鄉村儘是積雪的蜿蜒小路。一路無語,腦海裡儘是以往今日父親過生日時的熱鬧情景。而今天父親辭世百天的祭日,是如此的淒清。依舊是這個日子,依舊是乍暖還寒的早春,依舊是昨天的物景,此時讓我深深地感歎「物是人非」的寂寥。坐在車裡,想著那首名叫《生日與祭日的問候》的歌,想著那「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的詩句,想著曾經與父親對酌、同聽京劇時的情景,我的眼睛濕潤了。來在您的墳前,誠獻鮮花好果,輕燃心香一瓣,斟滿三杯酒,三個叩首,聊寄女兒對天堂您的永久思念。梵音清唱,雲煙裊裊,以慰父親之靈明。
  北風嗚咽,枯木含悲,忘鄉台上的酒,您揮淚飲盡。陰陽兩隔,女兒只有在夢裡淚裡呼喚您。夢中依稀見慈父,醒來淚水在腮邊。春日又至,您長眠於翠柏蒼松間,淒然一聲歎息,思念從此就成了那一座冰冷的墓碑。您可感覺到墓碑下早春時的清冷?舊事填膺,思之淒梗,如影歷歷。嗚呼!身前既不可想,身後又不可知;哭汝既不聞汝言,奠汝又不見汝食。悵惘階前,遙觀飛鳥,恨不能得一膀半翅,近看土蚯,恨不能尋一隙可鑽!紙灰飛揚,淚濕滿襟,猶屢屢回頭望汝焉,嗚呼哀哉!舊事於膺,不知語從何起!思之淒梗,如影歷歷。魂來兮,逝者可憫;魂安兮,生者可勉。風吹不散長恨,縷縷青煙已把墳塋鋪滿。舊石與新土之間,烏雀幾聲哀鳴?遠方是一片蒼茫,偶爾有孤鳥哀鴻掠過。我清楚地知道,人生的盡頭是死亡的故鄉!
  您在世的時候,經常與您對酌,兩個小菜,一壺老酒,一段四平調的「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的唱腔,便與您小飲,邊慢啜邊聊往事舊情,說親友街坊,談事業家庭,講孩子未來。曾經與您時間上的重疊,是生命的對接,在這種重疊和對接中,對酌小飲,是享受親情和天倫之樂的最佳方法。今天,依然有酒有菜,而與您卻是陰陽之隔了。在滿是積雪的山間,白茫茫荒野一片,青塚落落,短松岡再添新墳。青煙幾縷飛向天空,紙灰紛飛,完全不見舊時情景。
  您在世的時候,最喜歡聽我念我寫的文章給您聽。如今,我還在繼續寫我自己喜歡、鍾愛並永遠不會放棄的文字。您走的時候,我寫下了《龍歸滄海》,並把它手抄下來,在為您三天圓墳的時候,跪至在您的墳前,含淚將它讀完後將它化作輕煙一縷,讓它與遠行的您做伴;您走後的頭七,我寫下了《遙遠的望鄉》,在為您讀後又讓那張滿是思親的白紙化為灰燼;百日的今天,您的墳頭厚雪堆積,拜祭您回來後,我又寫下了這篇名為《生日與祭日的問候》的滿是思親之情的文字。親愛的父親今天,我和您一樣寂寞,冷冷清清,前來拜祭您。親愛的父親,天堂的春天是否花滿地,天堂的夏季是否也有雨,天堂的秋天是否葉滿溪,天堂的冬季是否也淒迷?
  春風最是有情物,春風過處,萬物萌生,草長鶯飛。而今天亦是早春,乍來的春風卻是如此無情,一夜風過,迎來的是您的生日的同時,又送來了您去世百天的祭日。人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在活著的每一年,都將擁有一個相同稱呼的日子叫生日。人從離開這個世界上開始,在死後的每一年,也都將擁有一個相同稱呼的日子叫祭日。親愛的父親,今天您的生日,您去世百天的祭日。您走後的這三個月,我經常在家裡看您七十壽誕和八十壽誕時的碟子,曾經的今天的喧囂與繁華已永遠不再。數一數生日燭光,聽一聽祭日樂曲,睹舊物思親,望長天興悲。再沒有生日的燭光,有的只是千里孤墳的荒涼。逝者如風,一切真的都隨風而去了。雪映不出山河,月圓不了古夢。您的音容笑貌、舉手投足,總會浮現在我的眼前,但現在任憑我用再華麗的辭藻也無法詮釋我對您的深深懷念。
  歲月中翻動著一頁難忘的日曆,敘述著一個生者對死者眷戀的親情;我的心兒放飛成咯血的杜鵑,為您詠唱著傷心的一片紅艷。早春的暖陽曬不干親人思念的淚,祭奠歸來的房間裡,把香燭插在心間,安靜地點燃,坐在電腦前敲打下這篇寄托我對父親無盡懷念的文字。空寂的屋子再沒有您的音容,寂靜的房間再沒有您的笑貌。遙遠的山那邊的墓地裡卻多了一座墳塋,墳前的松樹與柳樹依然呈顯著冬日蕭條的枯黃,而我以一片潔白來祭奠我的父親。戶外的寒風將思念擰成繩索,抽打我破碎的靈魂。我無盡的思緒,被塗鴉成許許多多沒有平仄的無盡思念。
  寒光懶陽,有淒冷的清風陪伴著您。遠方是一片蒼茫,偶爾有孤鳥哀鴻掠過。人間和天國遙不可及,一缽黃土怎能阻隔血脈親情。我的思念在路上,今天父親去世百天的祭日;我的祝福在路上,今天是父親83歲的生日。光滑的鍵盤敲打出我思念的文字,流動的空氣中凝固著一份沉悶的憂傷,空曠的房間裡飄蕩著一首婉轉哀怨的關於生日與祭日的歌:數一數生日燭光,正是您今天的年紀,聽一聽祭日樂曲,還是你最銘愛的旋律……
  寫於2010年3月9日父親83歲生日即父親去世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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